编者按:
岁月如笔,书写“廿三”华章;文字为舟,载梦奔赴新程。在六盘水市第二十三中学 “回首十年风雨路,奔赴‘廿三’新征程” 征文活动里,余帮伟同学以《昨日之地》(散文),在众多佳作中脱颖而出,荣获一等奖。
一篇《昨日之地》,是时光与情感交织的锦缎。字里行间,既有对学校十年风雨的深情回溯,亦饱含奔赴新征程的热忱期许,以细腻情思,勾勒“廿三”故事,传递对学校的热爱。今日,我们推发余帮伟的获奖作品,邀您同赏文字里的“廿三“温度,共品这份对学校的赤诚与敬意 ,在墨香中回望、奔赴,聆听属于“廿三“与每一位追光者的奋进交响。
余帮伟
毕业那天学校很安静,没有毕业典礼。也没有星空,因为天上蒙着一层云。
这是高考结束当天,享受了几天假期的低年级学生又抱怨着,拖着行李箱,爬上层层台阶,而后,向左、向右,去往分布在学校东西方的数座寝室楼。这时的我们正在环球购物广场,挑选自热火锅以及各种口味的泡面,而后前往校门外的小吃摊,搜罗各种美食,它们的归宿是宿舍里,我们的餐桌上。这是传统,每个学期的最后一天我们要在寝室里吃上一顿“散伙饭”。
还没到吃散伙饭的时候,我们要去操场走走。操场是一个巨大的洼地,很多年前,我第一次来这儿的时候,这儿还是一座座小土丘,旁边盖着工人住的隔板房。土丘上长着高大的杂草,我没想过它会变成操场。太阳能灯很亮,分布在操场侧边,足以为宽广的操场提供光亮,几盏灯,在地上映着不知多少道影子,这就是我们九个人。中心处有很多人围坐在一起,他们唱着歌,哈哈大笑,笑着笑着又不笑了。我们各自握着一瓶酸奶,酸奶喝完了,吸吸管的声音滋滋作响。远处教学楼读书声整齐又响亮。还是那么安静。我们想拍一张合影,我们拍地上的影子,影子们肩并肩,像是最好的朋友,永远的朋友。
这应该是很长的一个故事,现在叙述的是故事的最后一小段,要说清它,得从很久很久以前讲起,以故事的结局为坐标的话,是六年前,以动笔之时回望,则是八年前。
2016年,结束了小学假期的我,背着行李第一次走进了这片工地。如果不是工地背后孤零零地立着几座教学楼的话,我会以为妈妈是要带我来打工。这片荒凉的地区,有且只有21路公交车可通达。下车的时候,面前是一片满是泥水的工地,机器声轰鸣,吵得人耳朵发麻。大约一年后,它的容貌会焕然一新,一片会成为C栋、D栋即秋实园与冬阳楼,另一片则成为名唤红色广场的花香鸟语之地,那儿立着柱子,刻着党史,挖有池塘,池水碧绿,其间游鱼众多,池上修有木桥,它出现在此后很多毕业生的照片里。广场南侧修有大门,大门的样式是多年以后学生们投票选出的。
自然,这都是后话。那时进学校无门,只有蜿蜒绵亘的小路,今日你所行走的,操场与红色广场之间的那条沥青路,就是它的后身。空气中是被太阳灼烧的细微尘土,小路上是大大小小的石头,两旁是丛生的杂草,天然无污染。所幸,我们拥有优渥的住宿条件——今天的教师公寓。公寓东侧,今天的新晖楼,那时是一个大土坡,总担心一场雨就会引发山体滑坡,但这终究没发生,我们喜欢爬上山坡,而后滑滑梯一般滑下来。
公寓很大,共有四间房,两间摆着上下铺,另有一间晾衣房,一间洗漱室。我们住在顶楼,床靠近窗户,夜晚风吹进来,凉凉的,我关上窗户,杞人忧天地害怕自己在睡梦中摔出去,再回想着走进学校的所见,我想我真是倒霉极了。
军训总让我觉得我成为了大人,实际上彼时不过十二三岁的小屁孩。军训场地亘古不变,16年与19年,我们都在明远楼前被翻来覆去地烘烤,不同的是,16年时铺设的地砖,在之后的一次次施工中变得惨不忍睹,于是又覆盖了今天的这层。那时的我最喜欢雨,这应是一片福地,十天的军训里,求雨的愿望多次实现。雨后总是彩虹,军训完,我们奔跑,我说我要跑到彩虹那儿,室友说你就吹吧,那边是食堂。嗯,彩虹在东边,食堂也是。食堂又叫公垂轩,公垂轩旁边是一个小食堂,即教师食堂,两者之间最北处是潲水池,每次倒残渣剩菜,脑海里总浮现出不小心摔得人仰马翻的场景。食堂南侧,是一大片空地,同样杂草丛生,还堆放着众多大石头。再后来,公垂轩领地扩充,吞并了教师食堂与空地,成了如今的模样。
军训很累,可一旦结束,心中就冒出莫名其妙的不舍之情。军训结束那天,我们在楼下,喊着教官,唱再见——“我会牢牢记住你的脸……”可惜的是,我已经忘记他的模样了。之后,学校终于正式迎来了它的第三批学生。
晴天尘土飞扬,阴天满地泥浆的学校。祸不单行,我们从教师公寓搬到了A栋永新楼(春华苑),素不相识的人们,住进了同一间寝室。我们在一起做过很多事,在宿舍楼前的草坪里找四叶草,那是片神奇的草地,甚至长有六叶草,室友把它夹在书里,说要把它做成永远留存的标本。
那时候课表还未与巴蜀中学统一,早上八点上课,集结号吹响之后,我们集合在明远楼前跑操,边跑,边背诵老师要求的《正气歌》,“天地有正气,杂然赋流形……”跑完操后,结伴去食堂吃早餐。我们厌弃且热爱食堂的粉,一桌男生,重油重盐,舀汤时候勺子往底沉,誓要舀出炖得已经没味的肉,人均两碗粉,很快摞起一摞碗。最喜欢的是期末时刻,九点考试,偷个闲,跑到食堂吃老师专属的粉,拥有更多调料,那确是最美味的粉。吃,总是念书时的一大问题。食堂很小,坐不了多少人,我们排着长队,从阿姨手里接过装满饭菜的大碗,而后挤进人堆拿好筷子,走出食堂,一堆人坐在石头上,边吃边唠嗑,随手夹起一块辣椒,扔在草丛里,吃到最后,碗里是半碗油与饭。食堂扩建后,就没有了这种乐趣,跑操的时间也由清早改为大课间。很快我们有了新的乐趣,在集合完成前、跑操完毕后,这段逼仄的时间内,以最快速度飞奔至小食堂,几个人挤在一张桌,人手一碗三块钱糯米饭,加醋,狼吞虎咽,一瓶醋可去其半。小食堂,记忆中它有过两个位置,最先是在如今的图书馆处,之后是在C、D栋之间。与它关系亲密的另一机构,是小卖部,它更加命运多舛,曾在教室公寓楼前,明远楼下,最终定格在D栋负一楼。在小卖部,我们的永恒套餐是一根火腿肠外加一包鱼仔,嚼在嘴里,满是幸福。
时间带走的是数之不尽的回忆,小食堂或许已经再易其址,或许关门大吉。无论如何,三元的糯米饭早就无影无踪。后来的食堂换上了梦寐以求的餐盘,也终于拥有了筷子之外的第二种餐具——勺子。但我们不能再坐在石头上唠嗑了,所幸无论如何时移世易,插队的人永远存在,愤懑不平的情绪多少让人觉得似曾相识。时间带走的还是计划与承诺,当初室友阿喜高高兴兴地从双水买了篮球,用打气筒把它打得鼓鼓的,他说我们明天去打球吧。我说我没打过,不会呀。他说没事,随便玩玩。第二天球场就封闭了,成为施工场所,上面建起了新的教学楼,被称作行知楼新楼,与它遥遥相望的是阳明楼新楼。球场则顺理成章地搬到了足球场附近,又毫无道理地在阳明楼新楼旁建起它的兄弟,那块教学楼旁的土地,几乎是通往食堂的必经之路,篮球场建成后,无数去吃饭的快乐男孩女孩,被篮球砸成去吃饭的伤心男孩女孩。无数打球的运动健儿们,用力过猛,篮球飞出场地直达足球场,或是飞至台阶,而后蹦蹦跳跳,要么化身导弹,瞄准刚从小卖部挤出来的人,要么飞流直下,不撞南墙不回头。
我喜欢这片土地上的很多东西,三叶草、四叶草、五叶草乃至六叶草,喜欢红色广场的落叶,不大的池塘与游曳的鱼,突如其来的大雨与之后的彩虹,惊喜的断电与昏暗教室里的马灯。还喜欢宿舍楼后的花坛、宽阔的图书馆,夜间温柔的广播声,以及同学与老师们。
初中的我们似乎充满了无限活力,正如高中时候的我们感慨初中生的不知疲惫。晚自习的大课间我们在明远楼前奔跑,坐在寝室楼与教学楼之间的花坛处,听着广播里的纯音乐。这片花坛是神秘之境,自建成伊始,不知道有多少东西掉进去,随后不知所踪。备战中考体育的我们,稍不注意就将排球颠入其中,而后手忙脚乱地翻找,最后抱出一个篮球,再翻,抱出一个足球,也许我们的排球只能留待后人发掘了。
花坛在冬天总是装满雪,银白色,拒人于千里之外,在寝室,打开阳台门就可以看见。事实上,第一片雪落下来时就会引起一阵欢呼,仿若新世界来临。雪覆满学校的时候,确实是新世界。即便是深夜,看向外面,依旧带着银白的亮光,似乎时间被冰冻在白天。雪人,伴着冬天的雪而生,它在花坛边、操场上拔地而起,戴着围巾、墨镜,叼着树枝,长着笑脸。把雪握成软硬适中的球,瞄准,发射,跑,这是冬天的战争。此后是冬日的艺术品,叶片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,小心翼翼地把它揭下来,捧在手心,惋惜着,看着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缓缓融化。记忆深刻的是凌晨的足球场,走在去食堂的路上,往下一瞥,雪堆成的大字——2019高考加油!!雪送走了一届届学生,我看过了这儿六年的雪景,最后我成为了被送走的学生。
雪的孪生兄弟,雨,是夏日无雪可看时的盼头。一定是炎热的夏季,纯澈蔚蓝的天空,积雨云自远方飘来,朵朵洁白,簇拥着,霎时间飞至头顶,组合后失去了纯洁,被染成浓墨重彩的黑,浓得能够滴出墨。倾泄而出的自然不是墨,是水。狂风大作,瓢泼大雨,这时如果你在阳明楼新楼下的过道处行走,能够切身体会到何谓“狭管效应”,何谓风的力量,一定能把伞吹翻。随雨而生的,最激动人心的无疑是停电。或许日复一日的学习生活过于枯燥单调,每次顶着白炽灯,揪着头发刷题,毫无声息地,电灯失去亮光,便会引起欢呼声——当真是普天同庆。终于有理由,可以放肆地偷懒了。停电后昏暗的教室,总会给人以安全感与难以言喻的亲切感。但老师们总是万能的,年级办公室储存着几盏亮度惊人的马灯,任意一盏出马,就可拯救斯民于水火。教室中央摆放一张桌子,桌上三张椅子堆成品字,放上马灯,辅以同学们的台灯,呈众星拱月之势,难以触及的光明回来了。无论如何,幽暗的晚自习总是我向往的,每每此时,班主任会给我们念一篇文章,听一段评书,海棠花开、红楼悲歌,尽在其中。班主任是初出茅庐的大学生,我们是她的第一届学生,她的满腔热血在与我们的相处中几乎消耗殆尽,这是难免的,毕竟我们如脱缰野马,“无恶不作”。无论如何,三年朝夕相处的情感不容分说。我们看着她从清澈的大学生变成暴躁的班主任,最后成为一个温柔招人爱的老师、母亲。求婚现场由我们布置,古镇的一家奶茶吧,气球、鲜花、音乐……
以朵是一块水汽充足的土地,冬天鹅毛大雪,夏天瓢泼大雨。春秋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,坐在教室上课时,会看见幽灵般的白汽调皮地从走廊钻进来,而后消失不见。我无数次置身大雾中,看着明远楼顶的“市二十三中”发出的光将雾水染成朦胧的红。太阳光现,中学时光的一半随雾消散,了无痕迹。那些在泥浆里亦步亦趋,在石头上高谈阔论,在教学楼走廊远观长虹,在A栋看对面星悦城大屏幕上播放的电影,在未完工的图书馆顺走塑胶垫回寝室打地铺,在中考前夕播放《好运来》、拜文曲星的日子,一去不回。
学校的装潢在初中三年级基本定型,如果你回到2019年,会发现它与如今几乎别无二致。好的环境并不值得骄傲,这是理所应当的。学校筹谋的宏伟计划是——申示工作,立志成为水城区第一所省级示范性高中。这是一项旷日持久的工程,几乎贯穿了我的整个中学生涯。教学楼旁修建起了小池子,以及无数次的动员大会,老师慷慨激昂的演讲,对未来图景的展望,经历过这些的同学们应该已经全部离开了。此间,学校做了无数努力。狭窄的图书馆变得宽敞明亮,无数社团建立,课制改革,趣味课程……还有太多我不知道的更深层的付出。皇天不负有心人,学校成功了,自此,小目标终于达成,也不枉曾经同心同向那么多的努力。作为学校第三批学生,看着学校走过这么多年,难说没有欣慰之情。仿佛看见一个孩子,在泥土中打滚,浑身脏兮兮,而后上山砍柴,下河挑水,将自己清洗得干干净净,焕然一新。回望其发展路程,确实称得上筚路蓝缕一词,未来发展方向如何不得而知,想来是越来越好的。
中学生涯是难忘的,难忘的仍旧是那些人、那些事。艰苦卓绝又难以忘怀的高中,可以从很多方面讲起。无法略过的,一定是学习生活——清晨、夜灯。清晨,教学楼后的晨读,无止无休的晚自习,彼时呼天抢地、叫苦连天,现在回想起来,多少有几分怀念,如果没有这些时光,现在的我应该在厂里埋怨过去。曾经视如洪水猛兽的英语是在这段时间被攻克的,单词、作文,大课间总是惊心动魄,在足球场拿着笔记,背诵课上补充的单词,学富五车的Mia老师,一个学期就补充了整个高中的单词,我更喜欢雪了,因为她也喜欢雪,下雪的日子不用听写。嘴硬心软的Kevin,能做他的学生是一份福气,各奔东西的同学们一定和我一样想念着他,句子分析、文意理解、新概念作文的讲解、背诵,我喜欢排在食堂里的长队中背诵英语作文,吵闹的环境中,心中别样宁静。语文,背不完的成语、看不完的素材,令人心惊肉跳的政治、历史抽背,直呼不可思议毫无天理的地理,以及温柔如母亲、暴躁如长姐的数学。草莓、樱桃,欢笑、怒火,是学习生涯中五颜六色的点缀,让这段单薄的时空变得五彩斑斓,一时回忆起来,不知道先说哪个颜色,它们已融在一块儿,都那么美,不舍拆离。
晚自习总是痛苦的,九点半、十点半、十一点半,似乎随着我们的年级逐层递增。高三的晚自习漫长,也许不止晚自习,其实每天都很长,晚睡早起。深夜,教学楼仍旧灯火通明。时间如同古井,掉下去块石头激不起什么波纹,高三人的心早就如鱼摊上的砧板一样硬、如杀鱼的刀一样冷,唯一能够掀起波浪的,是夜宵。夜宵,以前也吃过的,早起去食堂,吃完粉之后,用装馒头的塑料袋打包一碗,放回宿舍,晚上回去,倒在碗里,首先挑出肉沫而后用热水冲泡,倒掉热水,加上调料放回肉沫,再从直饮水机接热水,和匀,比泡面好吃。高三的夜宵自然不是如此,豪华得多,也累人得多。夜宵在食堂,每晚各班安排人去取,文科班总是劳动力稀缺,每星期都能轮上一轮。夜宵种类繁多,肉包、鸡腿、小猪蹄、土豆……对于饥饿的高三人来说,都是美味的——除了油腻的炸馒头。这份夜宵,属实是彼时的一份慰藉,每次拿到肉多一些的包子,都会感觉赚翻了,这份夜宵,一直持续到了高考前夕。
高三总是沉默又难熬的,老师一路陪我们走,一样的晚睡早起。如果我们是长跑运动员,那么他们就是跟拍的摄影师,一路跑,一路还得稳稳持住摄影机。这样艰苦的日子,我们一生也许只会经历一年,而他们每三年都要经历一次,属实艰苦。老师们总是尽职尽责,高考结束那天,下一级的年级主任悄无声息走进我们宿舍,当时我们正吃着散伙饭,自热火锅、泡面、瓜子、花生、西瓜……他是历史老师,我们递给他一把花生瓜子,他先是婉拒,在我们的坚持下终于接受了,而后他一边磕着瓜子,一边问我们历史选择题,不断地拷问,把我们已经遗失的记忆硬生生拽了回来,越问,越是心慌,最后终于凑满了选择题的他心满意足地离开了。高考是一届又一届学生的传递,教室成了考场,我们搬到新楼复习,记得新楼的黑板上画着画、写着祝福,每张桌子也都留着祝福与零食。高考结束后,我把学姐给我的资料,连并我的资料,送回这个教室,送给不知名的后生。
于是,我离开了。
我与学校有过两次告别,一次似乎轰轰烈烈,一次则安安静静。初中的毕业尤其隆重,又或许稍微久远以至在回忆中不停添彩加墨,总之,充满仪式感。毕业典礼分为两个部分,首先是年级毕业典礼,其次是班级毕业典礼。年级毕业典礼,几乎从最后一个学期伊始我们就开始准备。班长同志打算弄一场全班合唱,经过千挑万选,他择定几首歌,而后切片,重组,成为一首串烧。这是一项浩大的工程,歌词需要意蕴相近,旋律需要首尾相容,也许花费了一个月,终于成功。余下的是我的工作——歌词改写。将串烧的最后一部分《遥远的你》歌词进行改写,我们在寝室里,打着地铺,那一年格外寒冷,开学一两个月不见回暖,我们把地扫得干干净净,铺上从图书馆顺来的塑胶垫,打好地铺,我用第一笔稿费买了一箱泡面,一人一桶,吸溜着吃完面,躺在地铺上漫无目的聊着天,歌词就被聊出来了,“……奔三的你 操碎了心 体重和年龄都成了正比 嫁不出去 没有关系 我们永远 爱着你……”是写班主任的。每天最后一节晚自习,总要练习一遍。毕业典礼是在明远楼顶楼,一个极大的教室被作为礼堂,多才多艺的同学们表演节目,还有我们的合唱。校长在台上慷慨激昂地发表演讲,说希望你们踊跃报考本校,这儿永远是你们的家,三个月后,希望再见到你们回家来。我永远是你们的海哥!很多人留了下来,三年后,他们进了北大、北航、天大、中南大学、西南交大等等。也许再过几年,会有一批人再次回家,从台下听课的学生成为台上讲课的老师。剩下的是各班的事,我们在红色广场拍着毕业照,那儿几乎每一寸土地,都定格着我们的笑容。校长走进我们的合照,我们高声叫唤“海哥”,他摆摆手笑着说“老了,要叫海叔了!”那时候的告别是很少有哀伤的,不久之后,我们还会在这片土地重逢。
第二次,也是最后一次告别,是高考之后的告别。高考总是显得神圣,当天我们的手机总会收到消息——在学校周边敬请不要鸣笛。十分安静,没有铃声、没有喧闹。有的只是我们的声音,搬到新楼之后,已经不再上课,都是查缺补漏。晚自习,俯视角度呈“冂”字形的阳明楼新楼走廊挤满了人,他们手杵着栏杆,不知道是谁先大声叫唤一句,而后引起一片回应。“啊!!”“啊啊啊啊——!”空谷传响,哀转久绝。而后是雨,不绝的中雨,浇湿大地。彼时,隔壁理一班的同学也一样,喜欢在走廊上看书。一个学霸凑上来问,你现在能考多少分了?我说拼一把的话能上六百吧。你呢?他说我现在也是六百多。我说我们的六百哪一样啊。后来他去了北大,我去了贵大。雨声像是在筛沙,把我们的心筛得很细、很静。高考的几天,像是梦一样,以为会轰轰烈烈、刻骨铭心,没想过安安静静,平淡如水,就像是平常的一次月考、周考,毫不特别,唯一不同的是考完数学,班内哭倒一片,老师也来动情安慰,我们收到了玫瑰、酸奶以及满满的牵挂。
高考就如我们的毕业一般,似乎水到渠成、月亏渐盈。尽管未曾期待过轰轰烈烈的毕业典礼,但高考完得知由于种种原因,所以年级、班级毕业典礼取消之时,还是会感到怅然若失,不敢相信与这三年时光的告别如此无声无息,毫无波澜。高考完,领好手机,打包行李,渐次人去楼空。我们没有再坐在曾经一起坐着的教室,我们都踏上了回家的路。所幸,这个小小的文科班的男生们有自己的约定。每个学期结束,最后一天,总要挥霍一次,买上一堆吃的,自热火锅、火锅丸子、泡面、花生瓜子、绝味、一众水果,如果当天食堂有心仪的菜式,还会拿着碗跑去食堂打上一碗,简简单单、浓浓烈烈。毕业那天天气蛮好的,不是很热。回到寝室后,我们前往双水购买食材,又在校门外采集美食,而后开始整理这么些年来积攒的书与资料。一个极大的口袋,精心挑选,扔进袋子,而后,使出九牛二虎之力,把它拖到最底层,并卖给废品站的大叔,一袋又一袋,我们的时间被贩卖殆尽。不尽然,我还是留下了一批资料,以防不测。废品站的大叔让我们和他一块儿把书搬上三轮车,报酬是高价收购我们的书。所以我们成为了搬运工,艰难地拖着一袋袋书。最后太阳变得橙红,一个人蹲在推车上,另一个人拉着车,助跑——放手,推车和人一块儿飞奔,向着太阳出现的方向,无拘无束,高声欢呼。我们看着三轮车步履蹒跚地离开,我们轻轻挥手。
足球场边上的几盏大灯像是月亮,把我们的影子映在草坪上。我想那些坐在教学楼里的人们,肯定有人因为没写完作业而战战兢兢,就像以前的我们一样。但现在没有什么能让我们战战兢兢了,我们只是漫无目的地在操场上游走,一圈又一圈,足球场中间坐着一些人,他们和我们一样,他们在慢慢地唱着歌呀,一切都那么慢,毫不着急,除了时间。我们想起来除了毕业照我们还没有过合照,于是我们拿起手机拍地上的影子,一众影子,人山人海。我们走到小卖部旁,将AD钙奶瓶扔到垃圾桶,我们走上台阶,台阶旁边有一簇蔷薇花,每到开放季节,总会有很多女同学在这拍照,不需打扮,不施粉墨的脸青春洋溢,如阳光般温暖的微笑,胜过一切名画,那是这一身红白相交的校服最美丽的时刻之一,它仿若置身花海的蝴蝶,翩翩起舞。到篮球场了。这儿总是高危地域,每次路过都得小心翼翼,以免被一击命中,太多热爱运动的少年,砸人总比投篮命中率高,旁边是学校最著名的狭管,热天的福音,冷天的噩梦,每次走在这儿,就能像风一样自由。下台阶了。无法说清走过多少次这段楼梯,但它总能带给人截然不同的感觉,周末返回学校,还在寝室赶着作业,而后窗外钻进慷慨激昂的音乐“北盘江水,千年流淌”,便知死期将至,火急火燎地收拾东西,迈着沉重的步伐越过这段台阶,飞奔向教室。之后是每次放假时,在寝室收好东西,身轻如燕。
走进寝室,我们该吃散伙饭了……
一切都好慢呀,除了时间。毕竟这无比悠闲的记忆,已经是两年以前。我从来不眷恋这片土地,那些冰冷的砖瓦、炽热的铁皮、拥挤的食堂、湿滑的走廊,只是我的回忆像一株植物,扎根于此,开着花、繁着叶,我眷恋我的回忆,眷恋其中的人与事,一言一语、一颦一笑,难以忘怀。所以,我向那株植物说一句再见,一句就好。
余帮伟,六盘水市第二十三中学2022届毕业生,现就读于贵州大学。
编辑|胡万菊
一审|王刚刚
二审|李灿红
终审|周化海
伍上尧
![]() |
![]() |
![]() |
![]() |
![]() |